日向一邊揮出手中的利刃一邊嚷嚷著:「總覺得遇上的怪物越來越弱了,有點沒意思啊。」看著已經倒地的怪物,橘棕色的雙瞳透著幾分無聊。


「是我們變強,這帶的怪物大概就這個程度。」孤爪接話。

「原來是我們變......啊那邊還有一隻漏網之魚!」日向眼尖看見樹林中一閃而過的黑影,立刻拔腿追過去。「等一下!別擅自脫隊啊呆子!」影山一喊,大家連忙跟上已經消失的身影。

「人呢?」岩泉環顧四週,沒看見日向的蹤跡。青根指了指十一點鐘方向的洞穴。「洞穴嗎?那我們去看看。」一行人剛到洞口,就傳出日向吶喊著:「痛痛痛痛痛──」大家連忙衝進去,昏暗中只見日向獨自蹲在地上揉著頭。

「還好嗎?」孤爪蹲下身察看。「你追的怪物呢?跑了?」影山逡巡了一圈,沒發現怪物和任何打鬥的痕跡。「它突然穿過牆後就不見了。」日向指著墻,就是因為追的太專心,才會沒有注意到前方是一堵牆而猛然撞上。

「這堵牆有點奇怪。」研磨用杖發出亮光,手指摩娑著岩壁上難以辨識的文字。其他人也跟著湊近,岩泉和影山見狀互遞眼神,這文字他們倆很熟悉,鬼畫符般的形體,正是魔族文字,但昏暗的光線及細小的文字讓他們看不清內容。

「青根你試試牆能不能打穿。」青根朝日向點頭後,飛踢了一腳正要接續時被岩泉攔住。「還是別輕舉妄動吧?這麼做有點冒險。」日向歪著頭,目光炯炯的看著岩泉,「我們出來就是要冒險啊。」

目的不同的岩泉被日向這一堵,霎時間想不出話反駁,只能擰眉不再多說。青根連打帶踢好幾下,牆壁除了出現些微的裂縫外沒有任何動靜。「沒什麼效用,我們還是折回原路比較好。」影山抓著弓箭的手不自覺收緊,些微裂縫中逼來巨大壓迫讓他有些喘不過氣。

「我試試。」青根聞言退開,孤爪口中喃喃咒語,手杖凝聚微光,隨著孤爪閉眼語速越來越急迫,刺眼白光如藤纏繞杖上蔓生,咒語煞然收住,「──退後!」貓眼一睜揮出持杖的手,強光成柱直擊岩壁,退開的眾人被光刺得看不清景像,只能任由崩落的碎石襲身。

塵埃落定,睜眼就是一條陰暗的路在眼前延展。

「哇啊,沒想到這裡會有路耶!」日向驚呼:「那我們就走這條路吧,雖然陰暗但給人一種熱血沸騰的感覺!」孤爪和青根點頭,影山和岩泉面有難色但沒有多表示意見。

「那我們就走吧。」日向神采奕奕的環顧周遭,「說不定這條路可以通到魔領之地!話說我們踏上旅途應該已經有一年了吧?居然還沒見到魔王,這個魔領之地真是遠得要命啊……」

間接造成路途遠得要命的岩泉和影山,心虛的假裝研究剛踏上的土地。孤爪凝視前方不見盡頭的道路小聲說:「這是一條不平靜的路。」

「有什麼關係,這樣我們才會越來越強啊,聽說魔王強得很變態!」

「無關乎能力強不強,那傢伙本身就是個變態。」岩泉吐槽後默默嘆了口氣,他開始覺得有些事就算刻意阻止還是會發生,大概是冥冥之中就被注定──他只能希冀那傢伙已經做好了準備。

蒙灰的陽光,萎靡的綠地,混濁的水源,遍地的昏暗讓初次踏上魔地的日向、孤爪、青根特別不安。「不用擔心,這裡除了魔獸比一般的難應付外,和外地沒什麼兩樣。雖然這邊魔氣濃厚,但依你們現在的體魄,在這裡適應個幾天後,就沒什麼大問題了。」岩泉略提魔地的狀況安撫大家的情緒。

「所以岩泉對這邊很熟吧?」日向問。「大概八成,魔領之地很大,我也沒把握全都走過。」

「八成也夠了,這段時間要多麻煩──咦?影山你怎麼了?」日向拔高音調,神色緊張的看著靠樹大口喘氣,全身顫抖不止的影山。岩泉立刻過去扶著影山坐下,神色嚴峻的盯著不斷冒冷汗的人。

「及川做了什麼?」

從小在這裡長大的人,不該有這種反應,而且還如此嚴重。

「我、沒……事。」影山慘白著一張臉偷偷蜷起右手。「你嘴硬什麼!都已經這麼嚴重了!」日向火大的喊著,踏上旅程後影山是他第一個遇上的夥伴,他從來沒見過好強的影山這麼淒慘的模樣。

岩泉抄起影山蜷曲的右手扳開,影山想阻止卻完全沒有力氣,只能任由掌心被攤開流瀉出暗紅微光。

「這是……?」除了影山外,眾人看清散發光源的印記後都愣了一下。

影山掌中是一個眨眼吐舌的Q版大頭像。

「這是大王弄的?他有事嗎?」

日向被這個反差的衝擊弄得一時間忘了原本在關切影山。「他一直都很有事!」岩泉深呼吸壓下想揍魔的情緒,猛然想起這個印記的作用,不等他人反應,直接將影山打橫抱,飛速折回原路奔出洞穴。

其他人跟著離開陰鬱之地,剛出洞一時間被陽光刺得看不清,緩過來後立刻圍到倚樹的影山身旁,不解的看著岩泉執劍,在影山掌心的印記上割出十字。

印記不再發光,十字裂口漫出一股黑氣,卻執拗的攀在縫邊不流出。岩泉凝神,從指間放射出紫黑光絲聚結成倒鉤,一眨眼間黑氣已縈繞上,他用力抽開手,一大團黑氣隨鉤抽離掌心,靈魂似乎也要隨之被鉤出的痛感,讓影山連喊叫都無力。

「你早就知道會這樣了。」岩泉語帶肯定的聲線飽含怒意。

岩泉一連串的動作中,眼神沒有一瞬離開影山的臉龐。他清楚的看見,痛苦的神色中沒有突遇變故的驚慌,只有接受的坦然。影山逸開眼神不搭理的姿態,終於惹他忍不住揮拳。

青根攔下了岩泉的拳頭。

「岩、岩、岩泉你別衝動,先跟我們解釋一下那個是什麼吧?」日向硬著頭皮詢問,除了真心想知道緣由外,他也很擔心虛弱狀態下的影山,可能會被盛怒的戰士打死。

岩泉嘖了一聲,在心裡暗咒一個兩個都是這麼麻煩又讓人火大的傢伙,偏偏他又做不到棄之不顧。收拾了一下心緒,他開口:「那是只有魔王能給予的魔之印記,魔族中皆以得此印記為殊榮,且此印記能吸取魔氣,十分有利於能力的提升。」

「這不是很好嗎?那為什麼影山........」沒抓住重點的日向語氣中滿是困惑,現下的影山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糟糕。

「因為影山是人而非魔,人的身體對魔氣有拒斥反應,嚴重的話,或許有致命的危險。是這樣吧?」孤爪說出自己的推論,飄向岩泉的眼神得到了肯定的回應。

「影山你早就知道身上有這種鬼東西,那你還跟來幹嘛!」日向面色凝重地盯著影山,他還記得剛踏上征討魔王的路途時,偶遇倒在路邊的影山,影山清醒後得知他要去打魔王時,黯淡無彩的鈷藍瞳孔驀地放射出光芒。

「我要、打…….敗他,我要得到……解、釋,我.……」影山氣硬的扯出聲音,說到尾聲時喉頭一甜,不受控制的噴出一口黑血。

影山眼前的景色散佈黑點,此刻他想著──果然,還是不行嗎?成為被驅者後,不管我以什麼身份,終生都不能再進入魔宮了嗎?做的真絕啊及川前輩。但是,你不是真的想讓我死吧…….

他又想起第一次再踏上魔領之地,魔氣順著印記潛入體內橫衝直撞,似乎是發現這並非適合寄宿的軀體,隨即轉為侵略的鑽骨、蝕心再到噬人──我早該死的吧?親身體驗這種歷程無數次,身體越來越殘破不堪,卻沒有一次真正葬送性命。最接近死亡的那一次,清醒後他再也看不到前往魔地的路,而是遇上了日向翔陽,帶著執念再度啟程。

及川前輩我要打敗你,我要從你口中得到解釋,我想見你。

好想見你。

已成偏執的執念,終究難以抵禦眼前不斷增生的黑點,夥伴們在耳邊的焦急叫喊聲遠去,影山深深的沉入黑暗之中。



比起陽光,影山飛雄更習慣黑暗。

自幼生長於陰暗的魔地,他從來不曉得黑暗為何令人懼怕,即使部下叛亂,身為首領的他因此被牽連入獄,第一次踏進濕冷無光,伸手不見五指的地牢,他對黑暗仍無所畏懼。

直到審判之日。

他被迫跪在台階下,絲毫不在意其他魔對他的竊竊私語甚至是公開指責,他直率的雙眼盯著坐在王座上的及川。那魔一手托腮,另一手把玩酒杯,雙腿交叉著,一派隨意的模樣,彷彿參加的只是個簡單愜意的宴會,而不是定奪生死的審判。

那時的他誤以為,是因為仰望的姿態,才會顯得從小伴他長大的魔,看起來是如此遙不可及。時間不斷流逝,吵鬧聲此起彼落,他沒有做任何辯解,也覺得不必辯解,根本就沒有做的事,何必自清?再者,他相信及川會相信他。

「也是呢,叛變可不是什麼小事啊。」過了許久,魔王擱下手中的酒杯開口。棕紅的瞳轉來,他才赫然發現在這之前,位居高位的魔沒有看他任何一眼。這個認知讓他有點心慌。

「那,放逐吧。」

魔王的神色及語氣如談論天氣般隨意,讓在場所有的魔一時間拿不準魔王這句話,究竟是個玩笑還是脅迫。

所有的魔看著魔王步下台階,抓起神智已經恍惚的影山的右手,詠唱一段難以辨認的咒語,隨即一個印記在影山的右掌中心成型,空氣中瀰漫一股刺鼻焦味。

曾被烙印的魔,循著氣味勾起那剜肉般疼痛的回憶,即使烙印儀式是公開進行的榮耀,但他們在接受這個相當是勳章的印記時,還是顧不得眾魔在場發出嚎叫。而現在跪地的那個人,僅是緊扭著眉,卻無聲接受這場酷刑。

這樣的人,果然留不得。好幾個魔互遞了神色。

「聽我解釋......」影山氣若游絲的說著,手顫顫的抓上及川的披風一角,已轉身要回位的及川腳步頓了一下,沒有回頭。

「哈啊──」魔王打了一個誇張的大哈欠,揉去雙眼眼角泛出的淚花。「以後不要這麼早開庭啦,是想趁機累死魔王嗎?剩下的就交給你們處理,本王要回去補個三天三夜的眠,除非有勇者攻入,不然誰都不准來煩。」

魔王伸伸懶腰,徑直離開審判廳,再也沒有看跪地的人一眼。

沒有魔知道,他們嚷著很累的魔王離開後沒有回到自己的房間,而是轉向隔壁影山飛雄的房間,整隻魔癱在床上,整整三天三夜沒有入眠。

影山極為訝異,自己居然能意識清晰的憶起被驅逐的場景。離宮一年多來,他以為這些記憶已經被疼痛抹煞,大概是潛意識作祟,在魔宮的記憶總是朦朦朧朧模模糊糊,他始終想不清記不明,如今記憶卻像被擦洗過般的清晰。

他想起年幼時,及川會陪他睡覺,還會講有很多可怕魔獸的床邊故事,但被岩泉痛打一頓過後,那些魔獸消失的無影無蹤。

他想起年幼時,及川讓他坐在腿上,環著他握住他拿著羽毛的手,一筆一劃的教他寫字。雖然長大後發現當時的習字本最初的內容凈是些奇怪的語句──小飛雄是笨蛋、及川魔王是萬魔迷、小岩是我媽嗎?諸如此類。

他想起年幼時,及川抓著他持弓的手瞄準靶心,但箭射出後卻連靶都沒打中。迴盪在耳際的是一連串的笑聲,以及一句:「小飛雄射箭真是爛的要命。」

他想起進入青春期後,及川被攻入的勇者擊傷,恢復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還要長,他拿著藥湯站在門外不斷敲門,敲到手都浮現瘀青,及川始終沒有開門。

他想起被拒之門外後,及川開始明顯拒斥他的存在,但他被成群失控的魔獸襲擊險些喪命,一睜眼就看見及川焦急的神色。

他想起被魔獸攻擊後,及川因為他不論進食再多的藥湯,傷勢遲遲不見起色甚至還每況愈下而大發雷霆。他卻覺得這樣挺好,至少及川會陪在他身旁不再迴避他。

最後他想起被架出審判廳時,目光中及川瀟灑離去的背影,第一次體會到深不見底的失望就是黑暗。

影山用力撐開厚重的眼皮,從樹葉間隙散落的陽光,不是他所熟悉的那種蒙灰的光線。

這次還是沒有死,太好了。

影山悄悄的鬆了口氣,焦急卻艱難的轉動頸肩,發現視線所及沒有任何人的蹤跡,一股苦澀感漸次湧上。

──我又被拋棄了。

算了,事情都這樣了,被夥伴拋棄這不是很理所當然的事嗎?就算只有我一人,也要再進去魔領之地,去問為什麼要拋下我的原因......

渾沌的腦袋正盤算著往後該如何獨自行動,突來一聲:「醒了?」一張剛毅的臉龐入目,腦袋中還沒反應過來是誰,啪達的腳步奔去又奔回,「喝。」影山依指令沿著葉緣飲水,清涼感讓他的腦袋恢復運作,認出眼前的人是岩泉。

「岩泉前、輩,你們怎麼、沒有拋下、我?」語帶喑啞與不順的問著,神色凈是困惑,完全不能理解為什麼還有人在這。

「因為我們是『夥伴』啊。」岩泉揉揉影山的黑髮。

鈷藍瞳孔倏忽放大,心跳聲雜亂響起。日向總是說著:「我們是夥伴。」他也接受夥伴這個詞,但心裡終究因為那個魔而沒有認同這個詞,如今這個詞卻無比的撼動他的心思。

「你昏迷了三天,身上的魔氣我在第一時間勾出了多數,剩下的青根找了藥草替你驅除,雖然不能百分百的退去魔氣,但已經不至於讓你的身體損傷。另外,青根用獸皮縫製手套,考量可能會影響手部的敏銳度造成射箭不便,特意做成露指式,孤爪在上面施加了光屬性抵禦魔氣,雖然不知道能撐多久,但總歸可以試試。」

影山聽完這一連串的說明,有些承受不了波波襲來的暖意,股股麻感在他身上蕩漾開來,奇異的體驗讓他不適卻又捨不得抽離,久久說不出話來。

岩泉盯著影山沉聲說道:「影山你仔細聽著,雖然及川將你養大,但這不代表你的人生必須繞著他團團轉,不代表你的人生中只有他。你有自己的人生......」

「影山醒了?」高昂的音調打斷岩泉未完的話語,岩泉和影山一齊轉向聲音的來源,躍動的橘髮在豔陽下折射出光輝。孤爪和青根聞言跟上日向的腳步跑了過來,圍蹲看著靠坐在樹幹上的影山。

影山逡巡過每個人的臉龐,雖然夥伴們臉上還有幾分憂心,但更顯見的是欣喜。夥伴啊……他在心裡反覆咀嚼這個詞,右掌心刺痛了一下,他蜷起指頭收進戴著手套的掌,閉上眼睛迎來黑暗,但眼皮還是可以感知道光的存在。

他睜眼,又一次的輪過每個人的臉龐,審慎鄭重的開口:「對不起,還有謝謝。」

除了岩泉外,其他聞言驚愕,完全沒料到高傲又有孤行傾向的影山會這麼說。

「岩泉,是不是你在把那一大團黑黑的東西鉤出來時,鉤到什麼不該鉤的東西!影山居然會道歉和說謝謝,肯定是被鉤壞了!」日向驚恐的大叫。孤爪大致猜到是岩泉說了些什麼,才會導致影山的轉變,但日向這番言論還是讓他和青根有些止不住上揚的嘴角。

「呆子,我要揍你!」

真誠的告白換來如此回應,讓影山惱羞,但他的體力還不足以支持他起身扁人,僅能繼續呆坐原地休息。圍在身邊的人散去後,他仰頭瞇眼看著樹葉隙間。

他第一次體會到──陽光,如此美好。

to be continued

下一章及川魔王上線,但我估計他的網速不給力,可能要試很久才能上線。其實我覺得停在這裡就END挺好的,乾脆去拔掉及川的網路線吧。

及川:你拔啊,我還有wifi可以用(瀟灑掏出手機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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