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深不知處

#假設小勝才是無個性的那人



01

球踢得最好；漢字識得最多；水漂打得最遠。

小勝、小勝、小勝。

玩伴們簇擁的叫聲此起彼落，是爆豪身為孩子王的日常。然而到了四歲這個坎仍未顯現個性，「好厲害」、「真聰明」等評語逐漸隕落，他親身體驗社會的現實。

所謂人，生來就不平等。

這也是爆豪勝己最初與最後的挫折。



02

「放棄吧，你沒有個性。」

爆豪聽見宣判時愣怔片刻，隨即跳下診療椅，爆衝到醫師面前。小小的手發著抖，緊揪醫生衣領破口大罵：「爛醫生！我可是要超越歐爾麥特的人，怎麼可能沒有個性！」他越想越氣，用力推開醫生，掃掉所有擺在桌面上物品，哐啷聲響喧囂一室。

「你給我冷靜點！」爆豪光己顧不上兒子從眼眶到眼角都泛紅，毫不客氣地直往頭頂巴上一掌。「對不起給您添麻煩了，這個孩子個性太暴躁。」押著爆豪的頭一同鞠躬道歉，起身收拾殘局，末了帶著診斷書和一語不發的兒子回家。

天色漸晚，光己煮好一桌飯菜，敲響兒子緊閉的房門，毫無回音。她下意識轉動門把，卡緊的鎖阻礙入門，一股氣漸從心起，爾後轉為一聲又重又長的嘆息，找鑰匙自行解鎖。

一踏入房間，全暗的室內只有螢幕散發光亮，她看著畫面中播過無數次的健壯英雄以一打四，假意閃躲卻出其不意攻擊，最終以帥氣姿態贏得勝利。她出聲前，聽見兒子似是喃喃自語，又如宣示般傾訴。

「等著吧……」爆豪勝己擦掉暗室中閃爍的淚光，「不管遭遇多大危機，我都要像他一樣最後絕對會贏！我一定會成為英雄！」

光己巴了勝己一下，比下午在診療室的那掌輕很多。她揉揉兒子尖聳卻柔軟的髮絲，「首先，要填飽肚子才有力氣。」

那晚爆豪勝己不顧阻攔，硬是比平時多吃三碗飯，鬧了小半夜的胃疼。



03

爆豪無個性一事在幼稚園中傳開，曾經一同玩耍的夥伴們做鳥獸散，甚至夥同看不慣他行為作風的孩童，大肆奚落他「遜」、「好土」、「沒用」等。唯一沒離棄與嫌棄，還會幫他說話的人，是一個會噴火的大圓眼男孩。

「都說多少次了，滾開！」爆豪用力扔球，試圖趕跑跟在身後的綠谷。球撞上綠谷胸膛，他悶哼，趕在球落地前手忙腳亂地接起，眼神堅定地迎向爆豪。

「我不能讓小勝一個人！」幼小的綠谷放不下心。這時的他還不知道，這般情緒與「拯救」掛勾。僅僅擔心小勝自傲的個性會受人欺凌。

「我不需要別人！」幼小的爆豪怒目而視。這時的他還不知道，這是潛意識認為自己被歸類為弱者的同情。僅僅認為出久多管閒事。

這時的他們還不知道，彼此交錯的心情，會裂出深不見底的鴻溝。



04

就算不使用個性，一定也有當上英雄的辦法。

爆豪懷抱信念與驚人的求勝心，除了研究各類英雄的戰鬥模式外，更是積極參與武術相關課程，打好基礎觸類旁通各類武術。每一位老師都讚賞他驚人的天賦與體能，然而總會在後加上轉折詞。

可惜啊……

可惜個屁！，老子一定會做給你們看！

爆豪內心爆炸數百次，繼續揮動發腫的手，踢疼的腿，一再超越身體極限。



05

壘球投擲、立定跳遠、五十公尺衝刺、耐力跑、握力、反覆橫跳、仰臥起坐、軀體前屈……各項體能測試，爆豪無一例外都創下全校最高。就連模擬考成績，都是全校唯一在「雄英高中」錄取範圍內。因此揭露志願是雄英高中英雄科時，班級也只有竊竊私語騷亂。

沒人敢在這節骨眼當面質疑爆豪。

儘管無法發動個性，爆豪仍在「禁止在校內發動個性」的原則下，用強勁的體能和戰鬥技巧將那些小看他、蔑視他的人揍得滿地找牙。

06

入學考試當天，爆豪和綠谷在雄英校門口碰巧遇見。

「小勝早安，我們今天一起加油！」綠谷滿懷緊張與期待，率先打了招呼。

「誰要和你一起啊？殺了你！」爆豪煩躁地嘖了一聲，他一直沒弄明白綠谷為什麼這麼堅持不懈地與他相處。不是沒想過將綠谷打跑，但每一次出手，綠谷就像一尾靈活的蛇纏上棍棒，弄得他無計可施，煩不勝煩。

兩人分到不同的會場進行測驗。爆豪身著加強裝備，站在型態各異的人群當中摩拳擦掌。他時刻注意著考官，比任何一位考生還快意識到考試已開始，他拔腿就跑，然而自豪的速度短時間內就被好幾道人影咻咻超越。

可惡，不准擋在我前面！

爆豪更加奮力奔跑，雙眼鎖定假想敵，眼角掃著他人襲擊成功的方式，腦中飛速轉著攻擊方法。同時也留意著周遭可利用的環境，待到揣想出可行策略正要攻擊時，一道劍光搶先，奪取他應得的分數。

可惡，該死的個性！

「去死！」他咬牙，狠狠剜了對方一眼。

「只會瞪人是過不了考試的唷。」這人說完，迅速離去找尋下一個目標。

爆豪只能再擬定作戰計畫，瞄準一個較偏離主場的假想敵。這次沒人阻擾，然而當巨大假想敵站在面前時，他一瞬間湧上許久未見的情緒。

恐懼讓他有一瞬間遲疑。

即使經歷過無數的武打訓練，都不曾對付過這般龐然大物。他分神零點幾秒與恐懼戰鬥。戰勝恐懼的那一刻，分數再度落入進行遠程攻擊的他人手中。耳邊淨是禮物．麥克風的分數播報，眼前的假想敵越來越少，而他的分數尚未破蛋。

沒有時間氣惱，爆豪鎖定難度最高的假想敵攻擊，他和另外三個也以它為目標的人競爭，然而擁有個性的競爭者，依舊早他幾秒先行進攻。

攻勢在一聲轟隆巨響偏離軌道。

巨大數倍的假想敵僅是揮臂，高樓頃刻間折腰毀壞半數。考生們驚懼地看著可怕的破壞力，立即會意過來這是干擾考試的「陷阱」，眾人如潮撤退，顧不上考試仍進行中，全員本能性地遠離生命威脅。

除了爆豪勝己。

什麼破爛玩意！休想阻止老子當上英雄！

爆豪並非不恐懼。只是與職業英雄絕緣的恐懼，遠遠勝過眼前的巨大威脅。他心知肚明，在「這個」干擾的破壞下，考試幾乎等於提前劃上休止符。

他不能在這裡卻步。

他在人潮中逆流奔出，善用斷壁殘垣的地形踩踏登高，進入假想敵的視線死角，一躍而下。手成拳，直往弱點用力一揮。

得分了！

腎上腺素爆發的爆豪，一時間感受不到手骨折的痛感，下墜的軌道分毫不差地在他原先預計的落點，可以增加緩衝。他不放過一分一秒，墜落中的雙眼仍搜索下一個攻擊目標。

突來一陣強勁風壓，半空中他閃不了也躲不掉，只能硬生生挨上陷阱的猛力攻擊，隨後被揮撞上牆再直直落地，毫無準備地承受三次傷害。

痛、好痛……

渾身喧囂的痛感侵襲爆豪，他伏趴在地，倔強地試圖屈起手指，奮力掙扎起身，然而卻疼得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。意識與視界越發模糊，他依稀聽見宣判考試結束的聲音。

可惡……

爆豪勝己陷入昏迷前，眼角淌出不甘心的淚水。



07

爆豪費力地撐開沈重的眼皮，有一瞬間忘了自己是誰。解決這個疑問後，又自問我在哪？他試圖移動身體探看四周，拉扯的痛感疼得他倒抽一口氣，耳邊立即傳來熟悉的連環炮。

「小勝！你終於醒了！還好嗎？有沒有哪裡不舒服？」

爆豪沉默片刻，他覺得一點也不好，全身都不舒服，但完全沒有想和綠谷說明的意思。僅是聲音嘶啞地詢問，「這是哪？」

綠谷拿起水杯遞給爆豪緩解喉嚨不適，「雄英高中的保健室。你傷得太重，妙齡女郎現場不好治療。」他回答的同時，爆豪看見一個綁著包頭的老太太拄著拐杖走入門。

「哎呀，孩子你醒啦？身體很不舒服吧，以後可別再這麼亂來了！入學考傷重到需要用擔架抬進保健室治療，你可是第一個啊。」妙齡女郎又叨唸幾句和提醒注意事項，爆豪一聲不吭，一旁的綠谷連連應好，甚至拿出本子筆記。

夕暮將天地籠得一片昏黃，兩人一前一後地踏出雄英高中——行動吃力的爆豪拒絕綠谷在一旁攙扶，並且不准綠谷走在他面前——，爆豪心思亂成一團，無暇注意身後的綠谷欲言又止，欲止又發。

沉默與尷尬一路伴隨到各自回家的岔口，綠谷總算鼓起勇氣喊住爆豪。

「小勝……那個……」

「不准和我說話！」爆豪兇惡說著，加快腳步離開，預感綠谷想說的，一定是他完全不想聽的話。

綠谷箭步跨到爆豪身前，爆豪反射性地想揍飛眼前人，然而受傷乏力的拳頭被防住，還順勢被推壓到一旁的牆上，他暴動掙扎，吼了好幾聲滾開，綠谷依然不為所動。

「小勝……一直以來，我都非常敬佩你。就算沒有個性，依然用過人的堅毅，拼盡一切追逐目標，我覺得非常耀眼。我也一直覺得像小勝這樣出色的人，無論做什麼都會成功，可是……」綠谷哽了一下，圓大的綠眼閃著淚光，「你還是放棄當英雄吧！」

「閉嘴！老子就是要當英雄！誰都他媽的別想阻止我！」爆豪吼得破音，氣得雙眼泛起血絲，全身顫抖，雙手揪住綠谷衣領，渾身毫不退讓的倔強姿態，激得綠谷火氣也随之上湧。

「我知道當英雄是你的目標，但是這可是會賠上性命的啊！就算先前不知道今天也該知道了吧！為什麼小勝就是不肯認清現實呢？笨蛋！」

綠谷也氣得渾身發抖，雙手用力掐上爆豪肩頭，淚水滾滾奔下。

他有噴火個性，算不上強也稱不上弱，但是自我犧牲的性格在成長過程中，多少因為隱忍、退讓而吃虧。他隱隱嚮往爆豪即使毫無個性也張揚得燦爛，隱隱嚮往不管他人的冷言酸語，依然堅定走自己的路。

他憧憬這樣的堅強，所以支持爆豪的夢想。

但是今天，爆豪躺在擔架上奄奄一息，和日常的活力成鮮明對比。死亡離得太近，綠谷第一次深刻意識，當職業英雄，隨時都要做好賠上性命的準備。腦中閃過好幾個欣賞卻在任務中喪命的英雄，他先知後覺地感到害怕。

尤其害怕根本沒有個性的爆豪，就算考上英雄科也只是送死。

「你懂個屁！我就是認清現實才一路走到這裡！」爆豪顧不上牽扯傷處，使盡全力擰開綠谷，伸手就是一拳往臉上招呼，揍飛一直擋在身前的綠谷。

綠谷掙扎起身想追上繼續說服，然而爆豪踉蹌離去的背影，在遲暮中更顯悲涼。他心想，算了有機會再說，小勝最後一定也不得不認清現實……

綠谷很久很久之後仍會想起這刺痛的一天，種種如果橫亙心頭盤根錯節，最後都指往一個方向。

與其認清現實，不如繼續如夢似幻。



08

——放棄吧，你沒有個性。

可惡，該死的沒個性……

——入學考傷重到需要用擔架抬進保健室治療，你可是第一個啊。

該死，不准說得像是我是歷年雄英考生中最差勁的一個！

——為什麼小勝就是不肯認清現實呢？

白痴啊，我為了「現實」付出多少努力你不是最清楚的人嗎！混蛋！

爆豪擦著越擦越多的眼淚，忿忿不平。他哭腫雙眼情緒稍稍平復，才發現天色已全暗，而他不知不覺中，走到幼時曾當作祕密基地玩耍的廢棄大樓。

那時的他還是國王，統領著一大票玩伴探查冒險。

如今他身旁誰也沒有，連綠谷也不在了。

爆豪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寂寞。他吸吸鼻子，冷靜下來，仔細思考後才認同綠谷所說的認清現實。自從醫生宣判那天起，他所以為的「現實」，是只要努力，一定會有辦法可以攻克無個性的弱點，一定會有當上職業英雄的方法。所以他從來沒想過報雄英以外的學校，英雄科以外的科系。

直到今天現實狠狠打臉。

爆豪一步一步地踏上階梯，想著觸目所及的考生，幾乎都擁有顯眼個性。那是他無論如何努力也得不到的東西。儘管自尊心大受打擊，他也不得不承認，這些人，明顯比他強得太多。

所謂人，生來就不平等。

遒勁夜風刮臉，爆豪站在頂樓的欄杆旁，俯瞰燈火闌珊。

要停在這裡嗎？要就此認輸嗎？

才不要！

爆豪張揚一笑縱身越過欄杆，迎接擁有個性的來世。


Fin

受不了小勝在腦中反覆跳樓的折磨，所以寫出來了。

可能是之前和另一坑的親友爭執過小勝的霸凌和教唆自殺，小勝的角色原罪大概會伴隨著一生吧，畢竟真的做過，而做就是錯，無法跳過。

細想教唆自殺這個說法，覺得如果小勝才是那個沒有個性，在這般高自尊心又好勝的個性催發下，可能就這麼一躍而下吧。或許高中前的小勝設身處地想過，如果他像出久這樣活得憋屈，可能會選擇了斷追尋個性，才說出這種話？（並非開脫教唆自殺，單純依人物性格猜想），再者這個時期也還在屁孩階段，可能想不了自我了結會帶給他人傷痛這種深遠的事。

打上出久的tag也是思考著，如果出久和小勝處境對調，小久會怎麼應對？總之，這篇開頭和結局都是註定，第一次寫MHA，其中人物揣摩可能不太好，請見諒。

最後弱弱說一聲，是小勝親媽，信我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