#涉及演藝部份如有bug請見諒,我盡力拜估狗大神了_(:з」∠)_



02

擁擠的電車滿載睏乏的上班族和學生,影山卡在兩位中年上班族之間動彈不得。

高濃度的二氧化碳加上口罩,悶得影山有些缺氧。他拉下口罩透氣,意識有人的目光投過來,只好再將口罩拉上掩實。自從上一場由日本主辦的國際排球賽事,日本隊取得佳績加上媒體高度關注及追捧,他走在路上被認出的頻率已經成為困擾。

好想打球。應該快到開始練習的時間了。影山想著,困難地從口袋拿出手機查看時間,開啟螢幕率先躍入眼中的,是球隊經紀人的訊息提示。詢問他出門了沒。

在電車上。影山有些笨拙地按下回覆送出。即使已用智慧型手機好幾年,他仍不習慣打字。

到了再跟我說一聲,忍耐一下,加油!經紀人很快地回傳,並且再次附上交通指引,較困難的漢字還貼心加註平假名,甚至多傳一份電子地圖的路線規劃,避免影山迷路。原本有一名社員陪同,但社員臨時缺席,影山只能單獨前往。

好。影山心手不一回著訊息。不能打球一點也不好。完全不想做這種浪費時間,又對排球毫無幫助的事。一開始,他曾嚴正地向球隊經紀人抗議。

「影山啊,做好『宣傳』,也是『職業選手』的份內工作。畢竟企業養你們不是做慈善事業。而且,做這種事情對你也是名利雙收。運動員的職涯不長,趁年輕時多賺一點沒什麼不好。」

「我沒覺得哪裡好。」影山皺眉。比起做這些,更需要做得,是調整訓練方向、組織戰術好好備戰之類。

球隊經紀人語重心長地拍拍影山的肩。「你這傻孩子,一直這麼天真可不行啊。」望著那雙不悅仍顯得澄澈的雙眼,忍不住嘆口氣。他希望影山別這麼天真,卻也希望別失去這份天真。以商業考量來說,影山單純得近乎單蠢,對比球場上凌厲球風的反差是一個賣點;但對他這種長期周旋人情世故的人來說,天真直率的類型顯得珍貴。

「算了,這部份我盡量幫你篩選。但是相對的,每一個你都要好好完成。」經紀人退讓一步,繼續動之以情,曉之以理,誘之以利,脅之以威,多管齊下好說歹說,才讓影山同意出席球場外的活動。他鬆了口氣,依他對影山的了解,答應後就會盡全力做好。

影山多確認一次交通指引才收起手機,開始百般無聊地盯著電子看板。上班上課的人潮隨著渡過高峰期以及車往偏郊漸歇,他小弧度地伸展肢體,又過了幾站,聽見廣播指定的站名。一出站,明顯感受到步調較市中心稍緩。

再次拿出手機,開啟電子地圖搭配路標,步行約十分鐘後,遠遠地就看見一群人忙碌著。

應該就是這裡了。影山將手機放進側背包,走入擺放封路公告的路口。「早安。」基於禮貌,和工作人員打聲招呼。

「早安。你來得真早。」離他最近的工作人員查看手錶,「我們再準備一下,等另一位代言人到場,差不多就可以開始了。」

「嗯。」影山記得球隊經紀人提過,這個廣告是雙代言,但沒多說另一位是誰,他也沒興趣知道。影山環顧現場,路上停了一台寶藍色的車,看起來是待會拍攝要用的道具。「請問需要幫忙嗎?」現場只有他一人閒著,感覺有些奇怪。

「不用不用!謝謝你的心意。」工作人員連忙擺手,除了不好意思外,也擔心過程中出了差池,傷到名貴的球員。

「喔。」影山盤算著乾脆在附近找能做簡單練習的地方,今天有帶球出門。正要開口報備時,另一端起了些騷動。

「唷,今天吹得是什麼風啊,居然這麼早到?」導演調侃剛現身的高挑男子,男子帶著墨鏡的側臉,影山遠遠地看不清面容。

「所以今天早早就到了嘛。」男子拿下墨鏡掛上衣領,彎身和坐著的導演打招呼。「上次真的是前一個行程耽擱,杉田先生請饒過我吧。」他獻上一個長形盒子,「記得您喜歡紅酒,上次朋友去勃艮第,就托他帶了一瓶回來,感謝杉田先生平時的關照。」

「哼哼,算你識相。」導演面露喜色地接過,拿在手上端詳,時不時和男子聊上幾句。

影山站在原地沒有動。那名身穿米色棉麻西裝外套的男子,側臉輪廓和髮色,隱隱有一點熟悉。男子和導演的對話告一個段落,抬起頭尋覓似地四處張望。

那張華美張揚的臉,猝不及防地撞進影山眼底。

兩人遙遙相望。

為什麼及川前輩會在這裡?另一位代言人是及川前輩?早知道就不要來了——我一點都不想看到及川前輩!走啊,快走!

影山心裡瞬間翻起驚濤駭浪。他從沒想過會再和及川見面,更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再見。理智和情緒一齊催促他挪腳離開,閉起眼睛不要再看。然而身體強烈違背意志。那雙蜜糖色的眼裡有磁鐵,朝他小跑邁近的步伐是藤蔓緊纏腳踝,從目光到足部,影山被牽絆得動彈不得。

「小飛雄好久——不、見。」及川語調原本飄著久別重逢的喜悅,然而看見影山面色從驚愕變得猙獰,尾音猛然下墜。跟在及川身後的年輕助理,對著影山那張像及川欠他一千萬沒還的神色,瑟縮了一下。

不過是一千萬嘛,及川先生絕對還得起啊。助理轉念一想,放大膽子地開口詢問:「及川先生,您們認識?」

「我不認識他。」影山搶答,用盡全力向後退一步。

及川愣怔一秒,腦中閃過千頭萬緒。他以為影山知道這個廣告的代言人是他。願意接下這份工作,大概是之前的嫌隙已揭過,或是已經沒那麼在意。沒想到還是小看影山的執著。是被逼著接工作嗎?這種可能性也是有,但是飛雄看起來,更像是完全不知道合作對象是誰。

笨蛋飛雄,弄得我也像笨蛋一樣。

收斂心思,及川帶上笑臉,開口挽救現場尷尬的氣氛。

「哎呀,原來七年不見,我已經帥到飛雄認不出來了啊。」及川逼近影山,兩人鼻尖只差幾厘米。「只好讓飛雄好好看清楚,之後可別再認不出哦。」

溫熱氣息噴灑臉上,顫慄感從背脊竄起,影山一把推開靠得太近的及川。早已預判影山反應,及川即時側身閃開。

「看來我和小飛雄之間,要先好好地培養一下感情呢。」

「不需要!」

影山凶狠回應,兩人的動靜過大,已經引起部份工作人員窺探。

「小飛雄今年也二十……二十三歲了吧?還這麼任性可不行。別忘了,我們是來工作的。」

及川堵得影山啞口無言。及川交代助理,他們離開一下,會在原訂到場時間前回來,請工作人員不用擔心。「走吧。」及川微揚下巴示意影山跟上,逕自越過影山向前走。

影山沒有跟上。幾秒後,及川停下腳步回頭與他遙望。那雙棕色的眼睛離他越來越近,近得他能看到裡面有一種稠稠的東西,看不出來是什麼。

「小飛雄長大就不聽前輩的話,真是讓人太傷心了。」

傷心?明明在笑怎麼會是傷心。及川前輩還是一樣,喜歡耍著人玩。影山想著,但是多看幾眼那張笑臉,又覺得不太像是笑容。算了,及川前輩從以前就很複雜。看不懂,也沒必要看懂,看懂沒有任何意義。反正只有今天見面,忍耐過去就好。

別開眼的瞬間,影山的手腕攀上一隻強而有力的手。他直覺地甩開,那隻手仍緊緊抓著他,到了會痛得程度。他被那隻手拖著前行。

盡全力掙扎,可以甩開甚至扒開。但影山沒這麼做。他看著那隻手想著,如果及川前輩還在打球,我的手一定會更痛。可是,已經不打球了。不論是托球、接球、扣球還是發球,全都不會再有了。

兩人各懷心思地一前一後走出路口,來到附近公園。

影山視線落在及川的背影,那個他曾經看得很熟悉的背影,拼命想追上的背影,現在已經完全不一樣,再也追不上。是陌生人了。他只認識穿著球衣和運動服的及川。

又想起上一次見面及川說得話,心臟狠狠地被掐住。這麼多年來,他一直無法習慣這種很痛的感覺。及川轉過身,影山忍不住對面目全非的及川吐露心聲。

「我討厭你。」

及川頓了幾秒,悠然開口。「人啊,儘管做到再好、再完美,也不可能讓每個人都喜歡。就算是我——這麼才華洋溢,又高人氣的人——也難免有人不喜歡。所以飛雄這麼一點點的不喜歡,我完全不會放在心上哦。而且喜歡我的人,可是比不喜歡我的人,多出太多太多。」

影山沒聽清及川一連串的說法。他僅僅困惑著,那是怎麼辦到的?剛才及川的眼睛像表演一場大型魔術秀——前一刻他看見裡面被很多東西塞得滿滿,數一、二、三後,突然什麼都沒了。他看不透那些東西是什麼,更看不透東西被收去哪兒。一回神,只聽見及川最後一段話。

「讓人『喜歡』,是我們這行的看家本領,我會努力讓飛雄喜歡唷。」及川的宣言加單眨眼的俏皮,引起影山抗拒。

「才不會喜歡你!」

「話可別說得太早。」及川聳聳肩,逕自轉開話題。「這是飛雄第一次接影片類的廣告吧,能做好嗎?雖然沒什麼台詞,但等等拍攝飛雄用這張兇巴巴的臉,可不行啊。」他掏出手機查看,已臨近集合時間。心想影山這副生人勿近的模樣,待會拍攝肯定阻礙重重。

我能做好。影山很想如此回應及川半挑釁的問句,但事實不容說謊。他連平面攝影都有難度,遑論需要演技成份的廣告影片。他氣惱地半逞強又半坦承的開口,「我不知道。」

「那好心的及川前輩就指點一二,小飛雄可要好好聽哦。」及川語尾又飄起,影山憋屈的神色讓他愉快。再者,他判斷現在的情境談公事,會比勾起舊事更能促進和諧感,有利後續發展。

儘管不想再和及川多做接觸,但拍攝迫在眉睫,影山不太情願地側耳傾聽要訣。及川講解到一半,及川的助理來電提醒時間,影山不得不和及川並肩繼續聆聽要點,一同回到工作現場。

工作人員領著他們更衣,兩人分別是一黑一白的扮相。影山衣著黑襯衫,烘托嚴肅正式的氣質,搭配墨綠色的鱷魚皮錶帶;及川身穿白襯衫,胸口敞開兩顆鈕扣顯得休閒隨興,配戴銀黑手錶。導演滿意地點點頭。

講解完腳本,影山和及川一左一右地進入副駕駛座和駕駛座。影山完全沒有心思顧慮和及川共處一車的尷尬。拍攝廣告不像打球那般,是他熟悉地像呼吸一樣自然,面對強敵都能處之泰然。他一向不喜歡做沒有把握的事。但事態箭在弦上,他只能繃緊心神嚴陣以待。

及川坐在駕駛座,感受一旁的影山周圍空氣凝滯。起初覺得有趣,看了一會兒越發覺得那張俊秀的臉,神情再擰緊就會扯斷似地。他忍不住伸手拍肩,影山驚嚇的反應逗得他噗哧一笑,又多得一個凶狠的眼刀。

「都教過你了,沒那麼困難。我相信小飛雄哦。」

及川神色自若的面容顯露慣有輕浮,唇角划出一抹微笑蕩漾,一副毫無說服力的姿態。但那句聲線壓低的「我相信小飛雄」,彷彿咒語一般,影山霎時間從過度緊張中解脫。

「相信」這個詞,聽起來像是同舟共濟,而非以往站在網子裡端的對立。

「我會做給你看。」影山筆直地望向及川,語氣如同會給出高質量托球的承諾。

這一刻,及川敏銳察覺影山眼底的提防鬆動,微妙地不再拒人於千里之外。

「期待你的表現。」及川眨眨眼,笑意從嘴角爬升到眼睛。

他們拍攝的腳本,大致是兩人一同驅車前往重要場合,時間分秒必爭,最後順利準時抵達目的地,兩人擊拳。影山需要演出的部份,著重於神色焦躁地望表,再用眼神催促掌握方向盤的及川發車,以及最後擊拳時露出鬆一口氣的笑容。

起初影山表情太過生硬,頻頻NG。及川引導影山投入情境設想,比較容易進入狀況。

「你想像一下臨近比賽,日向卻緊張得還在廁所拉肚子,你擔心他趕不上比賽的焦躁。幾秒後,日向趕在開場前回來,你用眼神催他趕快歸隊上場。」

「可是日向已經很久沒有在比賽前拉肚子。」影山實話實說。「你就想像一下嘛。」及川的手指在方向盤上一下一下地敲擊,「情境設想只是方便投入,不用追求百分百真實啦。最後擊拳,大概就是你們歷經險戰後終於拿下勝利,和隊友笑著擊掌那樣。」

影山閉眼皺眉設想,再次開拍時神情還是有些僵硬,但和前次相比已自然許多。多試幾次後,導演總算表示還可以。影山跟著及川觀看攝影機錄下的鏡頭,為了看清楚小螢幕的畫面,他不自覺地湊到及川身邊,肩微微碰著。

影山的目光移不開及川的表演。

小螢幕中的及川勾起嘴角,露出充分表達安撫與游刃有餘的微笑,回應迎向他的焦灼目光。握住方向盤的雙手,透露一股不言而喻的自信掌握。最後的擊拳,儘管沒說話,眼神明確傳遞著「趕上了,交給我就對了嘛。」的訊息。每個鏡頭舉手投足都極其流暢自然。

影山驚訝地發現,及川身上有光。一如他初次在北川第一體育館見識及川的跳躍發球,像一顆切工精緻的鑽石,在燈光下光彩奪目。好奇怪。明明已經很久看不見及川前輩身上的光芒,為什麼現在又出現?影山來不及細想,導演指出有幾個需要重拍的鏡頭,要求他們再次就定位。

經歷幾次摸索與磨合,影山奇異地感受到打球的暢快。

一個好的托球,能帶動攻手漂亮一擊。他體會現在的及川就是身負指揮的二傳手,用眼神情緒和肢體語言拋出一個精準的托球,分毫不差地送到他手中,他不需要做太多思考,循著球路指示就能越過重重的攔網障礙。

影山很不甘心,完全不想承認及川前輩身為演員,的確很優秀。

順利確認所有鏡頭都沒問題,影山情緒低沉不說話,任由及川一人演著獨角戲般,試圖戳開那張如蚌殼緊閉的嘴。完成影片拍攝後,影山和及川移地到攝影棚繼續進行平面攝像。歷經一整天的作業,影山只覺得這比參加一次集訓還要累上許多。

及川依然趁空和影山搭話。那雙遲遲不肯和他相對的眼睛,讓他想不明白究竟是哪個環節出錯,那些漸退的冷漠又湧上。多年不見,影山的個性依舊直率、單純,但先前的嫌隙加上時間鴻溝,他一時之間有些捉摸不著以往一看就透的人。

棕瞳轉了轉,閃過一道光芒。及川起身走到擱置包包的檯面,左右探看確定沒人注意他的動靜,故意將手機取出放到檯面下的地板。接著大肆翻找著包包,在附近焦急地走動探看,終於如願以償的引起影山關注。

「飛雄,你的手機能借我打個電話嗎?我的手機應該掉在這附近,有聲音比較好找。」及川一臉困擾又誠懇,影山即使不想和及川多做接觸,仍不疑有他的從側背包中拿出手機,幫個舉手之勞的忙。「謝啦。」

及川很快地依著音源撿回自己的手機,迅速從來電顯示存下影山的號碼。「飛雄也有在用 LINE 呢,我們加個好友吧。」

「不——」影山的拒絕被及川直截,「不會加好友啊?」及川縮回退還手機的手,「我來幫你!」

「不要!」影山堅持把被扭曲的話語扳正,早已阻止不了及川俐落達成目的,將手機還給他。

「飛雄你真是太無情了,今天能這麼順利,至少有一半是及川前輩的功勞哦?」及川深知拿人手短的道理,繼續脅迫著,「加個好友,以後陪我吃頓飯償還人情,一點也不為過吧。」

影山自知理虧,嘴上不放棄地辯駁:「吃飯這種事,為什麼需要人陪啊?」

「自己一個人吃飯多淒涼,空虛寂寞覺得冷啊。」及川樂見影山的重點開始跑偏。

「一個人吃飯很好,要人陪才奇怪。」影山堅持己見,「而且及川前輩朋友很多吧,隨便找都有。」他記得不論是在國中還是高中,及川前輩很少落單。

「但他們都不是飛雄啊。」

影山的心口被及川隨口一句話擊得鈍痛,握緊手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。

「飛雄,你看那邊!」及川的呼喊吸引影山注意。影山的目光順著及川手指之處望去,感覺有一隻手繞過後頸微微靠上,他看到骨節分明的左手瞬間移開換成手機,他驚訝地睜大眼睛,畫面已被擷取。及川再拍下第二張,影山已是一臉不悅。

「及川前輩這樣很差勁!」

「抱歉。感覺詢問的話,飛雄一定不會答應。」

及川一語道破,佯裝誠懇地致歉。「想說我們這麼久沒見面,值得拍張照慶祝嘛。飛雄介意我把照片上傳 IG 嗎?也算提早為廣告做個宣傳。」

「隨便。」影山認為拒絕,及川會繼續糾纏下去,他已經不想多談。而且及川總有一套能說服人的道理。「謝啦。」及川語音剛落,工作人員把他叫過去,直到收工前,影山都拒絕和及川談話。

「飛雄,記得陪我吃飯哦。」臨別時,及川丟了這麼一句。


「我不想再見到你。」影山說著,每個字詞都咬得極重,像是粉碎所有再見的可能。

「可惜,之後還有個發布會,是一定要再見呢。」及川無視影山果斷拒絕,拋下一聲,「等你。」就囑咐一旁待命的助理開車,揮手和影山道別。

及川坐在車內,沉默地看著窗外那個越來越小的身影。他的思緒跟著窗外街景一起倒流,腦中迴盪著那句「我討厭你」。

別搶我的台詞啊。是我討厭你。

擁有我望塵莫及的天賦,得到我心心念念的身份,走在我夢寐以求的道路,登上我遙不可及的舞台。

分明是我更該討厭你。及川重重閉上眼。

七年不見的時光,他幾乎每天忙得像顆打轉的陀螺,在五光十色的世界見識太多起起落落,明瞭拼搏與步步為營,是功成名就基礎的要件。前仆後繼又人才輩出的藝能界中,他沒有太多的時間與心思去緬懷與追悔。

直到今天,他才徹底意識到,那些張牙舞爪的忌妒與憤恨不平,不知不覺在時光中脆化。甚至是隱隱期待重逢,重溫那段相對單純的時光,所以特地提早抵達片場。他想過或許一開始場面不會太和樂——畢竟上次見面不歡而散——,但沒想到迎面而來,會是「我不認識」與「我討厭你」的難堪。

那雙澄澈的眼,如實反應拒斥。完全沒有能說服自己那是錯覺的空間。

表態不認識,像是他和影山之間失去排球作為樞紐,他「這個人」對影山來說,一文不值。彷彿他只是排球的附屬品。他極力掩飾不愉快,再聽見「討厭」的宣言,情緒堆疊到岌岌可危的程度。他一再告訴自己不能倒。他們兩人之間,一定要有個維持正常情緒的人,才有平衡的可能。

更過火的情況都遇過,這個沒什麼好計較的。

然而強壓在心的情緒,終究在那句「我不想再見到你」加熱達到沸點。熱燙的滾水從邊緣溢出,他不得不先離開現場冷卻情緒。

不行了。需要一個出口。

及川拿起手機撥打熟稔的電話,很快地被接通。顧不上詢問對方是否方便說話,一開口就直倒苦水。「小岩,我今天見到飛雄那個臭小鬼了!說話超級過份、超級白目!都已經是社會人士了,這種個性真的沒有問題嗎!」

「你先冷靜。而且說得太抽象了。」岩泉揉揉有些抽痛的額角,「所以今天的合作不順利?」先前及川提過,他概略知道有這件事。

「拍攝內容還可以。但是飛雄的態度讓人太不爽了!」及川將那幾句讓他情緒失衡如實轉告,電話那端很快就接上話。「是你自找的。誰叫你當初不和影山好好解釋。」

「小岩你……就不能先安慰我一下嗎!我感覺受到了二度傷害!」接了一桶冷水,及川忍不住嚷嚷。

「你只是想抒發吧,聽安慰的話就免了。」

「小岩這樣,女朋友可是會想分手的!」及川找到管道抒發,想擴散又得到抑止,情緒緩和許多。「當初我也沒想到會再見面啊!當時不說狠一點,飛雄這麼執著的人哪有那麼容易死心啊?」

「但也不需要說成那樣吧。而且『討厭』這種話,國中時你也對影山說過上千遍,有個說法叫……想起來了,是現世報。雖然影山反應是偏激了點,但你活該。」

「就不能少說幾句嗎……」及川湧上無力感,當初那番話,或多或少是自尊心發作。不想讓影山對他有同情、可憐之類的心情,因此營造有「更好的選擇」才放棄排球的假象。

岩泉提到國中時期,及川想起為什麼情緒如巨浪襲來的原因。他印象中的影山,有一半停留在北川第一的體育館內——那個稚氣未退,總是跟前跟後橡皮糖似甩不掉的樣子——,和今天一直和他保持距離,像是磁鐵兩極相斥的樣態截然不同。

他懷念那雙望著他發亮的眼睛。

岩泉靜靜等了幾秒,聽見及川回音。「討厭什麼的,不一樣啊。現在想想,當年我大概、呃,小岩你知道,有段時間是真的,後來只是說得太習慣變成口頭禪。但飛雄那傢伙是認真的。」

「影山經過這麼多年還耿耿於懷,真固執啊。」

「就是說啊!到底有什麼好懷恨這麼久,都七年了!」

「不知道影山為什麼執著成這樣。他能釋懷是最好,不能的話,你也別故意跑去招惹。你那張臉一直在眼前晃太煩。」

「小岩真是太失禮了!快對我龐大的粉絲團道歉!」

「我說得是事實,煩川。有機會就把當初的誤會解釋清楚。不想說的話,反正結束這次拍攝,你們也沒什麼交集,不見面對彼此都好。好了我還有事,先掛。」岩泉行雲流水地中斷通話,徒留及川在另一段喊了好幾聲小岩。

及川若有所思地看著手機螢幕光源消滅,煩悶沒有一併消失。他想著,小岩說得對。之後和飛雄大概不會有交集,見面也沒有益處。

可是覺得不甘心。

助理等紅綠燈時,從後照鏡中看了及川一眼,疲憊的神態讓他訝異。他跟在及川身邊三年,見識及川和藝能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,也甚少看到這麼消沉的模樣。忍不住多嘴。

「我覺得影山先生,沒那麼討厭及川先生。」

「道別時你也在場,小伊東就別睜眼說瞎話。這種安慰的話聽起來好空虛。」及川沒好氣地回答。

明明幾分鐘前,還抱怨想聽安慰的話。及川先生的個性真的很麻煩啊。伊東默默嘆口氣。他判斷剛才及川通話沒有指使他離場,也沒帶著脅迫的笑容說:「就算小伊東不說話,我也不會當你是啞巴的唷。」應該是可以繼續接話。

「那樣的場面的確很糟糕。」伊東坦言,聽見及川嘖了聲。「但是,在攝影棚單獨拍攝時,影山先生一直在看你。很專注的那種。」

「欸?」及川驚訝得發出單音,隨後揚起嘴角。「嗯哼,看來及川先生還是低估自己的魅力呢。」打開手機內的 IG ,挑選照片時稍做猶豫,最後挑了影山面帶不悅那張,編輯送出。

好久不見的後輩!及川前輩會把那個可愛得要死的小飛雄找回來唷~#找回遺失的可愛#飛雄表情兇兇顯得我超級親切#記得陪我吃飯#影山飛雄#C牌手錶代言

及川挑了幾個留言和粉絲互動,也回答他和影山的淵源。這時的他還不知道,有股勢力已悄悄興起。


TBC

寫到這章,深感這個題材背景,就是個瘋狂拜估狗的節奏。

對演藝圈極為不熟,細查又發現日本的演藝圈生態不太一樣,還有球團經紀的操作也很陌生,頭痛。感謝親友在過程中給予的協助!及川使用的SNS,在推特和IG中猶豫很久,雖然查過日本是推特大宗,但最後因為某些原因還是選了IG這樣~

 

p.s內文拍攝手錶廣告,部份參考吳慷仁和藍正龍代言 C 牌的手錶

 

arrow
arrow

    云深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