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
那雙閃閃發亮的瞳,正盯著他。

拋球、起跳、發洩般的用力擊球。
他知道,在這一刻,後輩的視線絕對是追著他的。
不,正確來說,是追著「他的排球」。

被注視的,不是他。
「打球的人」,僅是成就排球技術的附屬品。
後輩真正注視著的是──

2.
事情似乎是從「那裡」開始改變的。

最初,後輩總是纏著他詢問發球的技巧。

我為什麼要教一個感覺還不用到未來,就知道會威脅到我地位的人呢?
沒道理吧?我拒絕了吧?為什麼還是纏繞不休?
討厭死了,笨蛋白癡。

他一直都對天才的後輩抱持這樣的想法,終於在某天被逼到了極限。

「請教我怎麼發球。」
別過來、別過來、別到這邊來──
耳邊迴盪的,盡是內心的野獸在咆嘯的聲響。
碰碰碰碰碰碰碰──奮力的衝撞柵欄
抵擋不了、阻止不了,揮出的手收不回來。
「冷靜點你這個笨蛋──」回過神來,手已被好友攔截在空中。
映入眼簾的是友人緊張的神色,和後輩受到驚嚇的臉。
這一刻除了抱歉,他不知道該說什麼。

明瞭了六個人加起來更強,他在球場上找回了狀態。
「及川前輩,請教我發球的訣竅。」
後輩一如往常的煩人。
「真討厭呢!笨──蛋、笨──蛋。」
他一如往常的回應。
「及川別欺負一年級的!」
好友一如往常的制止。

本來一切都一如往常。
但是那一刻他卻發現,應該要一如以往追著他的視線,卻轉向了友人。
他日後回首這段往事時才明瞭,友人將他拉出深淵,卻又讓他一腳踩進流沙。

3.
「岩泉前輩,請喝水。」、「岩泉前輩,請用毛巾。」
總是抓準休息時間湊近的後輩,像隻幼犬
搖著尾巴閃著圓滾的眼,渴慕著獲得主人的關注與讚賞。
「謝謝。」露出陽剛的笑容,伸手揉了揉黑髮。
他看見後輩臉上泛著些微的紅暈。
這到底,算什麼?
不是一直都只看著我的嗎?
他抓著發悶的胸口,不明白這種像是被搶走什麼似的感覺
又算什麼?

4.
與排球有關的各種請教,一律拒絕。
與排球無關的各種欺負,變本加厲。
他知道,只要後輩不滿足,就會繼續追逐,無暇去關注除了排球外的人事物。
他知道,只有各式各樣的捉弄,才能引起後輩對於排球外的注意力。
隨之而來的是「及川別欺負一年級的!」很快的轉為「及川別欺負影山!」
後輩被提到名字時,總是一臉藏不住的開心。
讓人想狠狠的,撕掉那副表情。

「及川前輩請住手!」皺著眉,抗拒著襲擊臉頰的揉捏。
還是這樣的表情,比較適合你啊。
笑臉什麼的,一點也不需要稀罕。
「影山你過來這邊,離那傢伙遠一點。」

後輩逃離他這裡的速度有多快
投靠友人那裡速度就有多快。
類似的戲碼每天上演,友人和後輩的互動越來越多。
他發現自己陷入停不下來的惡性循環
作繭自縛。

5.
「飛──雄、小──飛雄。」
「及、及川前輩怎麼突然改成喊名字?」後輩一臉不明所以。
明明,並不是那麼好的關係。
「想喊就喊了唄,小飛雄有意見?」
「沒有……只是不習慣。對了,前輩請教我發球!」
果然,並沒有往心裡去吧。
就算稱呼變得如此親暱,距離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。
「才不要──討厭死了!」
真的,討厭死了。

6.
他身上別著「畢業生」的標誌,接過排球部的後輩們獻上的花束。
「小飛雄,帥氣又溫柔的及川前輩畢業後,別覺得太寂寞喔。」

能甩掉你,真是太好了。

「才不會覺得寂寞。」後輩撇撇嘴,立即轉向他身旁的友人。
「岩泉前輩,請收下這個。」遞出了一個包裝顯得粗糙的禮物。
「謝謝。」岩泉伸手,一如往常的揉了揉那頭黑髮。
「我的呢?」
「沒準備……」

還真是老實,連裝一下都不會嗎?
就算是一顆扣子,都比難堪要好啊。

「平時把欺負影山當樂趣,還奢望得到禮物也太超過了吧!」
岩泉用手肘用力拐了他一下。
吃痛的他來不及阻止友人俯身擁抱後輩。
顧不了疼痛,「我也要加入!」
嘴上這麼說著,卻硬是從中間將兩個人擠開,再將後輩拉入懷裡。
「請放開我。」後輩掙扎時,他看見後輩的耳根子還殘留著未退去的紅。

更加使勁將人鎖在懷中,用力得像是揉進骨裡。

「垃圾川,都畢業了不要還這樣欺負影山!」
他揉著被友人打疼的地方想著──
將人甩掉,能連同這種焦燥感一同甩掉嗎?

7.
他找藉口脫身遠離圍繞在周身的人群,沒在友人身旁看到那抹身影
踏進體育館,再轉往休息室,才看見空蕩的場所僅有後輩一人

「及川前輩,你有什麼東西忘了拿嗎?」
「……我大概,有什麼很重要的東西,落在這裡了。」
「是在休息室中不見的嗎?我幫你一起找。」
他看著真誠無比的後輩,心裡有些發虛。
視線刻意越過後輩,無意間落在後輩身後的置物櫃
是曾經黏貼著「岩泉一」這個標籤的櫃子。
他笑了。

根本沒有遺落什麼重要的東西
而是從來就沒有屬於。

「小飛雄放棄吧,小岩是直得不能再直的直男,你沒有希望的。」
他走近,將後輩困在他與櫃子之中。
「直男是什麼意思?」
他俯下身捏起後輩的下巴強迫對視
他在那雙鈷藍色的瞳中看到自己身影
沒有排球。沒有岩泉一。
此時此刻,僅僅注視著他一人。

「你聽著,所謂的直男就是──」
啃咬如暴風雨般落在那雙唇上。
回過神來的後輩張口似乎想說些什麼
不要問,不想聽。
他粗暴的將舌頭擠進,洩憤似的亂攪一通。
抽離後,他伸舌舔過自己的唇,嚐到苦澀的味道。
即使如此,仍居高臨下的看著站不住腳的後輩。

「記好了,所謂的直男就是──不會和你做剛剛那種事的人。」
注視著後輩迷茫的神態、紅腫的雙唇
對後輩做這種事的我,又算什麼?
後輩又張口想說些什麼,他依然搶快一步。
「今天過後,大概就不會再到這來了,飛雄要看看我的發球嗎?最後一次了喔。」
他笑得一如往常,彷彿剛剛發生的事僅是一場幻境。

沒等到回應就逕自走向球場,他知道,後輩一定會跟來。
只要有排球,就算發生過那樣的事,在後輩的心裡
也一定就像船行過水面激起的波紋那般,很快就消失。

8.
那雙閃閃發亮的瞳,正盯著他。

拋球、起跳、發洩般的用力擊球。
他知道,在這一刻,後輩的視線絕對是追著他的。

一記看似漂亮的猛烈發球著地
只有他自己清楚,球沒落在想要的方向。

看向身邊的後輩,視線早已從他身上轉到落地的球。

他突然深刻的體認到
現在的自己,
還沒有操縱方向的能力。

END

關於及川的部分在噗浪做了點補充說明,如果不介意可能影響閱讀樂趣請往:http://www.plurk.com/p/kxrbwm
偶爾也想寫寫不是傻白甜的文,但果然傻白甜寫多就……沒救惹
這類型的文章雖然十分苦手,但果然還是想嘗試看看
歡迎留下感想及意見,想知道大概該從什麼地方去修正>"<
真的很佩服那些能寫出黑虐病以及心理及情感描繪深刻、自然的文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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